劉家銘
筆者聽過「柳如是」這個人名是從《柳如是別傳》這本書而來，作者是鼎鼎有名的國學大師陳寅恪（1890~1969）。我雖然沒有看過這一本足足有八十多萬字的書，卻也一直好奇陳先生為何在晚年的時候，特別是當時是中國在文革的時候且他的眼睛已經瞎了的情況之下，為甚麼要花那麼大的精力，特別是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女子立傳。從這一點就可以得知此女子的人格與精神必有獨特於當時代的地方，我們從這一個角度來切入、觀察與說明，似乎更能深入作者與故事主角的世界中去。
關於陳先生所寫的幾部名著喜好歷史的人不能不讀，尤其是《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唐代政治史述論稿》，從他的研究內容來說早期是比較偏政治史的。陳先生被公認為民國初最博學的學者之一，早年遍覽《四部》的書籍，青年時期遊學日本、歐洲、美國名大學，精通二十幾種語言包括拉丁語、希臘語、波斯語、梵文、藏文、滿文和巴利文等，這樣的讀書人真了不起，也可以看出他本身的天賦、智慧與後天自己所下的功夫。
據說他在教書的時候常用布提著幾包就書，除了學生之外底下更常坐滿了大學教授，上課的時候不用稿子與筆記，需要引用資料的時候不用再翻書，直接就在黑板上背了出來，這真是驚人的記憶力！令人佩服的是以他深厚的學問，終其一生卻沒有自己去主動求得任何一張文憑，他的地位不是靠以後所獲得大學教師頭銜來獲得肯定，而是憑著他自己頭腦裡面的學問！也因為他學貫中西，使他的歷史研究是比別人從更廣泛的資料中得出結果，豐富的知識背景也大大增家他作品的可讀性。
晚年的他因為文革的影響，被迫停止了學術的研究，在那個風聲鶴唳隨時會被扣帽子的年代，如吴晗就因為《朱元璋傳》而成為他的罪名之一而被批鬥。許多學者的作品與思想往往成為運動者檢視或批鬥的對象。陳先生在抗日時因負亡哀痛而右眼失明，於1945又左眼失明，文革時期大量的作品與藏書被紅衛兵洗劫一空，此時的陳先生在現實、精神與身體情況不佳的情況之下，已經無法投入國學研究，只能「讀」一些小說來放鬆精神，我想這段經歷成為陳先生為甚麼晚年花大量時間與精神為柳如是立傳的很大原因。
受到時代動亂與政治混亂的影響，讀書人被迫從恬靜的書齋中出來面對爾虞我詐的政治世界，但這個世界的紛亂與不理性卻與陳先生的理想的國家與社會秩序格格不入，他也知道自己的知識與觀點影響不了這個世界，或許他想找一個人來讓自己與同時代的人知道，人如何在這個骯髒的世界中，精神上可以乾淨的生活而不受環境影響。
「柳如是」或許就是他認為的一種理想生存方式，但為何妓女出身的她成為陳先生心目中的理想而不是傳統被歌功頌德的帝王將相。或許他想表達出人生的一種主要苦難，就是大部分人的人生際遇往往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特別是在混亂與複雜的政治與社會之中要出人頭地，傳統的中國以為人的心要黑、臉皮要厚，人的生存才能贏過人。
柳如是妓女的身份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可悲的是妓女的身份成為她一輩子也去不掉的枷鎖，同樣的人生存在這個世界也同樣的被一些問題綑綁與困擾，而面對不公平的社會與腐敗的政治，大部分的人常是無能為力的，只能勉強要求自己的人格與精神能獨特於混亂的時代而不被污染，而無法選擇選擇自己人生命運的柳如是做到了。
在個人的情感方面，她面對陳子龍因為考取功名就棄她於不顧[1]，以及年齡差她三十六歲的錢謙益的追求[2]，她是自己感情的主導者，妓女從小到大就是供人品頭論足被人挑選的對象，而人生活在這個世界又何嘗不是如此，但柳如是卻做到了，儘管再怎麼驚世駭俗與道德指責，她勇敢地選擇與追求自己的幸福。
傳統的社會觀念認為妓女是低下與齷齪的，讀書人是比較高貴的，陳 先生把這兩者放在一起研究，其中強烈的對比性告訴人，這些清高的讀書人有時往往比妓女還要醜陋與虛偽，儘管是妓女出身的人，只要把握住自己的道德操守，也可以活的比任何人有尊嚴，陳 先生認為在清末民初的時代，柳如是代表「民族獨立的精神」，但影片最後卻採用的佛學的觀點認為她擴展她的境界[3]。
電影的編劇或許得益於陳 先生的研究，得以用現成的資料創作出這部劇本，但從電影中人物的一些對話，也可以看出作者的深厚文學修養與人文精神。筆者以要找參考資料的心情看了這部電影，看完之後對編劇、導演、電影場景、演員的功力深感佩服，本片由中國的吳琦導演，演員有兩岸的秦漢、凌峰、萬茜等，我以為這是一部不會讓你白花時間的好片子！
柳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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